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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 章(1 / 3)

沈茴坐在昭月宫的软榻上。她垂着眼睛,眉眼间噙着丝忧虑。她今日刚到京城,还没来得及归家,直接被陛下的人接进了宫中。

这……着实是不合规矩了。

她在心里埋怨着陛下这举动。她又忍不住去想今上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如今皇帝的传闻着实不少,大多都是说新帝如何冷漠无情,又如何手段狠厉。沈茴思绪杂乱地呆坐着许久。

顺岁带着宫婢进来。

“娘娘,边关有急报,陛下正召见几位大臣议事,要晚些才能过来。”顺岁毕恭毕敬地解释后,又准备了膳食汤饮,沈茴摇头称不饿,顺岁便让宫婢摆上些点心糖果。他说:“这两个宫婢就在外面候着,娘娘有什么吩咐随时召唤。”

有什么吩咐随时召唤?她想回家成吗?沈茴知道不成。她和和气气地应了,待宫人退下去,她脸上的浅笑才淡下去。

沈茴一个人在昭月宫等了很久。本就舟车劳顿,身上带着疲。晚霞烧满天的时候,她沉重的眼皮慢慢合上,眼睫缓垂有些懒倦地歪躺在软榻上。

她胡乱猜着陛下是个怎么样的人。事到如今,陛下是她以后的夫,她难免在心里怀着一丝美好盼望。这一丝盼望,很快溜走,她忽地再次想起怀光哥哥。

上一次见到怀光哥哥已经是四年又一百一十三天前了。

怀光哥哥来见她的前一日,二嫂嫂被诊出有孕,二哥哥笑得特别开心。

那天,她忽然想到怀光哥哥比二哥哥年长几岁。她头一次打断怀光哥哥给她讲故事,亮着眼睛望着他小心翼翼地问:“哥哥,你有没有娶妻成家呀?”

怀光哥哥抬抬眼,用她看不懂的目光望着她,说:“她还没长大。”

彼时她懵懵懂懂,却没想到那是最后一次见怀光哥哥。

现在她懂了,却好像有点迟。

沈茴在软榻上翻了个身,心情低落下来。既已接了封后的圣旨,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见到怀光哥哥。她要嫁人了,不能再见怀光哥哥的。她慢慢咬唇,合起的眼角洇出几许酸涩来。

卫珖赶来时,沈茴蜷缩在软榻上睡着了。

他的脸色瞬间冷下来。

顺岁大惊,担心被降罪,赶忙跪下。

卫珖摆摆手,让顺岁退下。他朝沈茴走过去,凝望了她一会儿,悄声上了榻,在沈茴的身边躺下。沈茴面朝里侧背对着他,他的视线里是她乌黑的软发,有淡淡的橘子香。

卫珖凑过去,小心翼翼地嗅了嗅。

到底心事重重,又不是自己家中,纵使沈茴身上疲惫,也没有睡沉。天色黑下来时,她睁开眼睛,呆怔了瞬息,很快清醒过来。紧接着,她感觉到了身后的气息。

沈茴一醒过来时,卫珖便知晓。几乎是她醒来的下一刻,卫珖将手搭在她的腰上。

沈茴吓了一跳,身子跟着一僵。她慌张地坐起来,苍白着小脸回过头。太过慌张,让她不小心踢到榻尾小几,上面的瓷雕摆件跌下软榻,又落在地上,清脆一声响,碎了。

在瓷雕清脆的碎裂声中,沈茴望着合眼躺在软榻外侧的卫珖,整个人僵在那里。

守在外面的顺岁闻声赶忙进来,手脚麻利地将碎物收拾好,再垂首快步退下去。

关门声将沈茴从呆怔里拉回来。她眨了下眼睛,望向合上的殿门,再收回目光,望着身边的……陛下。

沈茴抿抿唇。

卫珖睁开眼睛望向她。

“本不该直接将你接进宫中,可实在是想早一些见到你。别担心,没人知晓你进了宫。晚些时候会悄悄送你回沈家,你只当今日不曾入宫。”

沈茴偷偷抬起眼睛望了卫珖一眼,又飞快收回目光,乖乖地点了点头。

卫珖下令摆膳。他起身,走到窗下的黄梨木长桌,上面摆着十二盒不同口味的糖。他随意地拿了一颗梅子糖放入口中。他背对着沈茴,视线落在糖盒上,问:“要什么糖?”

“奶糖。”沈茴说完立刻咬了咬舌尖。

……好像小孩子才喜欢吃奶糖。她眉心飞快蹙了一下,立刻改口:“橘子糖。”

卫珖将糖递给她,她垂着眼睛接过来,将白色的糖块放进口中,奶香四溢。

顺岁带着宫婢进来,将晚膳一件件摆在圆桌上。

明明几年不见的怀光哥哥就在身边,可是沈茴莫名不敢看他,她垂着眼睛,尝着口中的奶糖,听着宫人细微的脚步声。

宫人将晚膳摆好,便都退了下去。沈茴安静地坐在圆桌旁,眼角的余光瞟见卫珖先抿了口凉茶,她才默默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眼前的东西。

她不是个不懂礼节规矩的姑娘,何况接了圣旨之后也学过宫中礼节。可见了卫珖之后,她没有拜见帝王,甚至连个弯膝淑女礼都不曾行。

她不想。

卫珖瞥她一眼,收回目光,慢条斯理地剥开一只螃蟹,将蟹肉一一剔下,送到她面前。

沈茴觉得自己忽然变得好笨,连声谢谢都说不出口……

她默默将蟹肉吃了,又喝了一小口甜汤,才终于抬起眼睛望向对面的人。她鼓足勇气般,说:“我想吃桂花糕。”

——桂花糕放在裴徊光面前,离她有一点远。

卫珖夹起两片薄薄的桂花糕放在高足小碟上,递向沈茴。沈茴伸手去接,食指指尖不小心碰到卫珖的手,她手指头缩了缩,勉强将桂花糕接过来,安安稳稳地放在桌面。

卫珖少食,不多时便放下筷子。沈茴吃得也不多,可她吃得慢些。因沈茴睡了一阵,两个人用晚膳的时候已是比较晚。用过晚膳,卫珖便吩咐顺岁安排人送沈茴回家。

沈茴刚转身要往外走,卫珖叫住了她。她转身,立在原地望着卫珖拿了件他的月白色披风朝她走来。

随着他一步步走近,沈茴忽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她刚想伸手接过来,卫珖已将披风展开,披在她的身上。他垂着眼,修长玉白的指仔细给她系披风领口的系带。他离得那样近,沈茴闻到一点点海棠的浅香。

卫珖慢悠悠开口:“让你年后出发,竟拖到五月,这一路上居然走了四个多月。”

沈茴心虚地不吭声。

卫珖拽了拽系带,让她领口的蝴蝶结规规整整。然后他松了手,望着沈茴的眼睛,道:“倒也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沈茴问。

“婚期定在这个月二十二。”卫珖道。

九月二十二,是他们两个人的生辰。

沈茴有点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她好想可以凭空出现一面镜子,可以看见自己这一刻的脸颊有没有泛红。

卫珖低笑了一声。他俯下身来,凑到沈茴的耳边,低声问:“啧,忘了问阿茴愿不愿意嫁给哥哥?”

“我、我得……我得回家了……”沈茴声音低低的。

沈茴稀里糊涂地接过怀光哥哥递过来的袖炉,温暖从手心一直传到心窝,她听见怀光哥哥叮嘱:“京都不比江南,多穿一些。”

沈茴胡乱点头。

她坐上软轿,软轿行了许久后,她将攥了一路的袖炉放在膝上,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手心下,眼眸弯了又弯唇角翘了又翘。

好像做梦一样。

·

九月二十二。

立后大典隆重又复杂,沈茴提前准备了好久,自然一丁点的差错都没有。大典结束,她终于回到了昭月宫,厚重的凤袍凤冠脱下来,沐浴之后换上宽松的常服。

沈茴的耳边都是宫婢的欢笑和吉利话。就连向来性子沉稳的沉月,也和拾星一样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地说着好些吉祥话……

沈茴在心里悄悄劝自己一定要稳住,不能让大家看笑话,可是她心里溢满了欢喜,藏也藏不住。

直到见到怀光哥哥,沈茴心里怒放般的欢喜逐渐被紧张替代。她像模像样地迎上去,闻到他身上有酒的味道。宫婢们还在寝殿里,两个人没说两句话,卫珖便去沐浴。

等他的时候,沈茴心里的紧张越来越多。她拘谨地坐在床榻上,脑海中乱糟糟的。

卫珖沐浴之后,吃了一粒避子丹。

他与沈茴都不是喜欢小孩子的人。更何况他的阿茴那样娇气怕疼,他哪里舍得她承受生育的疼痛。

至于帝位,随便吧。他无所谓下个皇帝是谁来当。天下这么大,总有合适的人选。更何况,他自己都没打算一直当下去。

卫珖回到寝殿,宫婢垂首低垂悄声恭敬退下去。

沈茴坐在大红喜床上,望着卫珖一步步朝她走过来。她咬了下唇,拼命告诉自己不许紧张。她悄悄舒出一口气,将注意力转移。然后,她的目光凝在卫珖身上。

因是大婚,卫珖穿了一身红衣。

卫珖站在沈茴面前,望着她泛红的脸颊,笑了笑,先开口:“人长大了话变少了,阿茴就没什么想说的?”

沈茴便将此刻心里话说了出来——“以前哥哥总是穿白衣,原来穿红衣这样好看。”

卫珖微怔,有些意外地望了她一眼。

沈茴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悄悄将目光移开。可她说的是真心话——他一身红衣的样子好耀目,忽然在她心里燎灼了一下。

她很快就不能胡思乱想了,因为绣着龙凤呈祥的正红床幔落了下来。烛光隔着床幔照进来,视线里也是大喜的红色。

当卫珖握住沈茴的手时,沈茴的心跳忽地开始跳得好快。她咬唇,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沈茴啊沈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才只是牵牵手而已,你脸红心跳紧张什么呀!不可以这样笨!

她抬起眼睛望过去,红色的视线里,她看见卫珖垂着眼视线落在她的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沈茴一瞬间回忆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她三岁的时候,正被病痛折磨的某一日怀光哥哥神明般忽然出现。从那之后,怀光哥哥时不时会出现,每次都给她带裹着糖的药,还会给她讲故事。再后来,她慢慢长大,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少。现在她才明白这些年他是多忙……

卫珖将轻吻落在沈茴的指背,她所有的思绪顿时收回。她的指尖儿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卫珖感觉到了,抬起眼睛望过来。

沈茴懊恼地觉得自己表现得实在是太差了,分明她提前照着小册子学过的!不可以这样笨拙了!她鼓起勇气凑过去,轻啄一下他的唇角。

即使没有镜子,沈茴也晓得自己的脸必然红透。她心想帐内暖红,许是能遮她泛红的脸。她又怕藏不住,只好低着头,慢慢往前挪,将脸埋在他的怀里。

卫珖摸摸她的头,解衣握足搭在肩上欺身而入。知沈茴是初次,他稍微克制了一下,可还是将她弄疼了。她红着眼睛断断续续地一会儿喊他哥哥一会儿又唤怀光哥哥,呜咽间吐出一个疼字。

他便停了。

他将沈茴拥在怀里,安慰地一遍遍轻抚她微颤的脊背。他温声低语:“上次给你讲的故事还没讲完。”

沈茴哽咽着点头,稀里糊涂地说:“哥哥讲到狐妖走了,和尚日日在树下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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