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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1 / 3)

六爷的“太太”刚从床上爬起来,打着哈欠穿鞋。

方伊池歇了会儿,反正后院没人来,他就一觉睡到天色昏沉,竖起耳朵听饭店里似乎没什么大的声音,料定今天生意不怎么样,便从后门出去了。

方伊静今早吃药的时候,说想吃稻香村的枣花酥,方伊池这就是去给她买的。

从小到大,他就妹妹一个亲人,爹娘不知道在哪儿死了,反正打他有记忆起,身边就只剩一个方伊静。十几年前,他们兄妹俩跟着北上的商队稀里糊涂地来到北平,一住,就住到了现在。

方伊池疼这个妹妹,觉得她是自己个儿在乱世里唯一的依靠,所以不论方伊静的病多严重,他都没想过放弃,更别说几块枣花酥了,就是再贵,他也得买。

今儿方伊池运气好,买到了几块刚出炉的枣花酥,他揣在怀里,见路边有人力三轮车,没舍得叫,舍不得钱。

又不是去饭店上班,不着急。

方伊池在人烟稀少的街上晃晃悠悠地走着,路过破旧的牌楼子时,发现路边有个卖糖葫芦的老汉。

“卖糖葫芦咯,粘牙不要钱!”

他摸摸口袋,买了一串,拿在手里边闻边回了家。

方伊静还是躺在床上,床边搁着一碗喝了大半的汤药。

“没喝完?”方伊池将枣花酥从怀里掏出来,“良药苦口,王医生费力配的药,不许浪费。”

方伊静从被子底下探出头,有气无力地笑:“王医生好些日子没来了。”

“你病快好了,他来干什么?”方伊池嘴上说得轻巧,怕方伊静自己先放弃希望,实际上心里沉重得很。

他把那串糖葫芦递过去:“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我都多大了……”方伊静接过,咬了一颗,龇着牙喊酸。

“酸?”方伊池明明看她咬了一大口糖霜,压根儿不信,“别跟我贫,老实把药喝了。”

有了糖葫芦,方伊静终于喝完了药。方伊池这会儿早就换下了旗袍,穿一件靛蓝色的小褂,端着碗往院前跑,准备蒸几个窝窝头当晚饭。

正忙着呢,院前有人敲门。

“谁啊?”他这破院子除了讨债的,基本上没人来。

“是我。”

“王先生?”方伊池愣了愣,放下盛面的碗,擦着手过去开门。

饭店的客人只在饭店里是客人,这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规矩,出了平安饭店的门,只要不是看对眼儿的,那么您走您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谁也甭搭理谁。

但是王浮生不一样,方伊池在他那儿拿救妹妹的药呢。

“您怎么来了?”方伊池不穿旗袍的时候,少了几分风情,却有种去学堂念书的学生身上的那股子纯劲儿。

王浮生拎着药箱进了院子:“看看伊静的病。”

“最近天冷,她咳嗽得更厉害了些。”方伊池眉宇间浮现出点点忧愁,“药也是一天比一天贵,您配的药倒是能负担,可西药却是一天一个价。”

“没法子,最近不太平。”王浮生知道他的难处,轻声安慰,“我先进去看看她。”

“好。”方伊池替王浮生打开门,自己没进去。

几股阴风吹过,黑漆漆的乌云压过来,没过多久,天上就开始下雪。方伊池慌忙从厨房里跑出来,想把棚子搭起来,免得院里的萝卜被雪淹了。

王浮生循声从屋里跑出来帮忙,他俩的手在搭棚子的时候碰了一下,方伊池没当回事儿,王浮生却猛地怔住,直勾勾地盯着他冻白的侧脸发愣。

方伊池一心栽在棚子上,外加天色昏沉,根本没察觉到异样,直到被王浮生一把攥住手腕,才猝然惊住。

“王先生?”

“你是不是见过六爷了?”

“见过啊。”方伊池还以为妹妹出事了呢,闻言暗中松了一口气,“他来过我们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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