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芙诧异太夫人竟然会见自己,更让她疑惑的是,太夫人竟然知道,她的外祖。
到了最幽静的一处主屋前,引路的小丫鬟放轻下声,“太夫人交代只能小小姐一人进去。”
千黛不放心地扶住主子,这宁国公府一堆的牛鬼蛇神,焉知这太夫人又是怎样的人?
婉芙倒没千黛那么担心,这小丫鬟既然称她为小小姐,想必太夫人也是认识阿娘。
她吩咐跟随的宫人候在外面,门闸推开,内室里,身穿褐色比甲的老妇跪坐在佛堂中的蒲团上,手捻佛串,诵读着经文。伺候的嬷嬷看见婉芙进来,这才适时出声提醒,“太夫人,小小姐来了。”
太夫人睁开眼,扶住伺候的嬷嬷站起身。
年逾八十的太夫人身形枯瘦却格外硬朗,精神矍铄,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额头裹着一条□□抹额,两颊深深凹陷,那双眼却格外清明。
婉芙并未多看,提裙跪到地上,重重行了晚辈礼,“窈窈请太祖母安。”
太夫人仔细看了眼面前的女子,良久,无声地叹了口气,“你受苦了。”
“宁国公府早已不比当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也不必留那祸根,有辱江氏门风!”
婉芙心头震颤,离开时,她看着太夫人枯槁却平和的眼,并未问出那句,太夫人为何会识得她外祖父。
槅门关紧,太夫人望向供奉悲悯于人世的佛祖,捻着佛串,再次叹了口气,“因果相报,终归是有这一日。”
天下易主,宁国公府的气数,早就尽了。
……
刘氏那桩笑料闹到最后,江铨气急败坏,当即休妻,刘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做了二十年趾高气扬的公府主母,从未这般狼狈过。等刘氏记起柳姨娘的时候,语莞阁已经空空无人,一辆载着满箱珠宝的马车早已在日落之前,驶出了繁花迷眼的上京城。
宫门大开,赶在落锁,陈德海终于把这位小祖宗安然无恙地送回了宫。
天知道当他听说宁国公夫人那等丑闻时,吓得心脏差点没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宁国公夫人实在太胆大妄为,泠贵嫔虽是府上庶女,可也是皇上亲封的贵嫔,宁国公夫人竟敢用这等下作的手段,皇上又非先帝,怎会看不明白?幸而泠贵嫔无事,不然岂止是宁国公夫人,就是整个宁国公府,那脑袋都别想要了。
婉芙回了金禧阁梳洗更衣,陈德海先行到乾坤宫复命。
踏进金禧阁宫门,婉芙立即让宫人拆了走马灯。后宫阴谋算计层出不穷,不知何时,就着了旁人的路子。
入净室,除去衣衫,一双纤纤玉足踏地,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女子步入浴桶中,疲倦地合上眸子,累了一日,身子乏得厉害。
没过上一会儿,就听见外面吵嚷的动静。婉芙不悦地蹙起眉,从浴桶中出来,淋漓的水珠缠绕着女子的腰身,划过白皙的峰峦,坠到地上。她懒懒地倚着千黛,任由宫人拿大巾擦拭她身上的水珠,没精打采地蹙起眉,“外面这是怎么了?”
主子累了一日,本该休息,千黛也不知外面是哪个没眼色,竟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主子!”秋池掀开垂帘进来,婉芙背过身,着上中衣,瞧见这丫头一惊一乍的模样,微蹙起眉梢,“又出什么事了?”
秋池奔进来,又惊又喜,“定是陈公公禀明了宁国公府的事,皇上震怒,下旨主子迁居昭阳宫主位绛云殿!”
千黛很快反应过来,脸上生出笑意,跪下身,“奴婢恭喜主子!”
紧跟着,金禧阁伺候的宫人个个都与有荣焉,喜气洋洋,挂上笑脸道贺。
婉芙一时错愕,皇上就这般让她迁宫了?没等她回过身,珠帘掀开,李玄胤从外面进来,看见的就是她这副眼眸瞪大,娇憨呆滞的模样。
他又气又无奈,这女子这么笨,明知宁国公府于她而言就是龙潭虎穴,怎么就放她回去了!
“嫔妾请皇上安。”婉芙屈膝,端端正正地福了礼。
李玄胤敛起神色,指腹拨了下玉戒,不轻不重地嗤了声,“知道规矩了?”
婉芙撇撇嘴,嗔了男人一眼,“嫔妾何时不知道规矩,皇上就会污蔑嫔妾。”
若是旁人,说了这句话,早就没了性命。净室伺候的宫人早就习惯了主子的胆大妄为,见怪不怪,悄声退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