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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下马威(1 / 2)

都说是天无二日,国无二君。

若只是这孝慈渊圣皇帝一人也就罢了,尊他个太上皇帝,安心的去享清福便是。

虽然往上推个一千来年,从始皇帝开始,到最近的大宋徽宗皇帝,太上皇几乎都是父与子之间才存在的关系,但形势摆在这儿了,根本就为难不了赵鼎。

可偏偏,一同回来的还有当今赵官家的生母,宣和韦太后。

当今陛下素来以孝治国,就连此次决意伐金,也打了个为父母报仇的名号……渊圣皇帝好办,这太后却是实打实的让人头疼。

因为她说得很清楚:

“九哥儿继承大统,实乃形势所迫,他素来是个喜欢闲散的性子,才能也有限,如何能做得了皇帝。”

“大哥儿是先帝亲自所立的太子,又是赵家长兄,他若不在,九哥儿做了皇帝也就罢了,但现在他回来了……亲兄弟还得算清楚账,这帝位终归是当还给大哥儿的。”

于是便出现了古怪的一幕:正主赵桓不断地推辞,只是说让自己做个太一宫主就可以了;相反的是陛下的生身母亲一个劲儿的反对,言语间还不断地对自己的亲儿子贬低。

大庆殿里,宣和皇太后高坐主位,赵桓坐在她的身侧……而下方,却都是刘邦一手从地州上提拔到朝中的大臣。

没有人开口反对皇太后,也确确实实的,是没有一个人想要去附和她。

事实都摆在这儿了,您确实是在北边吃了十五年的苦头,但不管吃多少苦头,也不能改变赵桓丢了半壁江山而赵构正在努力挣回来的事实。

大伙儿都是北伐一派,又受了皇帝的知遇提携之恩,之所以不驳斥你,是因为你是皇帝的亲娘。

仅此而已。

但现在这个乱糟糟的局面,也确实是超出了赵鼎的能力范围了,他只希望今日派出去的探子,能够把消息传给皇帝陛下……

您要是再不回来,恐怕真就要出大事了。

“我听说这次惹出乱子来的是仪王家的小子……九哥儿胡闹,带着人马北上去了……诸位都是我大宋的肱骨之臣,确实是该拦着他一些才是……临安城的防务是由谁来负责?”

赵鼎刚想答话,作揖都作到一半了,又听见太后自言自语道:

“不管是谁,暂且交由……”

她看了看渊圣皇帝,赵桓仍是带着和煦的微笑,从牙间挤出王燮的名字,皇太后便接话了过去:

“便交由王元帅去负责吧。”

王燮再烂,可也是赵桓亲手赐过‘忠勇’名号的武将,南渡以来他一贬再贬,都贬职成为一个寄禄官了,如今他的正主回来了,他居然也跟着登了天。

本来藏了很多话的赵相爷,此时忽然变得沉默了下来。

他好像闻到了什么,又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但他的的确确的是摆出了一个防守姿态,那就是他的沉默。

拉住了站身出来的胡铨,赵鼎朝着他摇了摇头,后者纵使有万般话想说,此时也不得不憋了回去。

皇太后可以做错事,她就算做错了什么,和皇帝的血缘关系摆在那里,就算天塌下来,也有赵官家顶着。

可是他们不行,这个时候,就算是皇太后要了自己的性命,难不成官家回来,还能惩罚他的娘亲不成。

大宋以前也不是没有太后垂帘听政的例子,当今的皇帝,就是孟太后亲自肯定的人选。

但孟太后那是太尉之女,官宦世家,还是孟子的后代……韦太后一婢子出身的人,怎么说……

唉!

她的要求,赵鼎全都允诺了去,他已经耽搁了一日多的时间,各地送来的军务全都被挡在了门外,又一晚没睡,

心里头忧心着别的事情,现在千难万难,北伐一事万不可休。

如此,便带着众人告退了下去。

只是临出门的时候,挨了王燮好多个巴掌的辛次膺忽地站住了脚,再也不肯挪动一步。

赵鼎知道他的脾气,连忙就拉住他的手腕,却被他一把给打开了。

辛府尹转过头来,看着那高坐在正堂上的妇人,想着皇帝在外以身犯险,却不断地冒出家里人来拖后腿,又想着那日在关王庙前,他伏在皇帝的身上,把脑袋靠在他的肩头……

辛次膺朝着她作揖,韦太后不知道他为何走了又回,便询问道:

“可是还有什么话儿要说?”

辛府尹自然是有话要说,但他看着赵桓,那位孝慈渊圣皇帝,那位大宋的靖康帝,同时也是金国人的天水郡公。

“今年早些时候,柔福帝姬回来过了。”

“谁?!”

韦太后听得不甚清楚,但她明显地有些讶异的表情,又不像是没有听清楚。

“柔福帝姬。”

辛次膺提高了声音,整座大庆殿里都不断地回响着这个名字。

“柔……柔福啊,本宫倒是有些日子没见着她了……她现在在何处?”

两人同在金国洗衣院做事,各自都见过了彼此最为丑陋的一面……两人之间,自然也是知道对方的秘密的。

之前柔福被人给带了出去,带出去嘛,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了,那洗衣院里多是些年老或色衰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吃不得苦头,巴不得被人给带出去。

甚至连韦太后本人,也被人给带出去过。

对了,那人便是盖天大王完颜赛里,不知道这位知道了赛里的死讯,心里头会是个什么想法。

却没想到,她竟然先自己一步回了临安……韦太后刚刚尝试了一下母仪天下的感觉,就生出了巨大的危机感。

“她死了。”

辛次膺说话显得有些轴,分明是他自己转身回来的,却好像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

这三个字说得正常极了,好像是在说他上午吃了什么一般,却是非常的管用,把上面端坐着的两位,硬生生的给听楞了。

良久,韦太后才挤出了一丝笑容:

“怎的就死了……这刚回来,九哥儿也不曾把妹子给照看好,他这做哥哥的,倒是……”

“正是官家下的令。”

“嗯?”

“官家说她不是真的,所以便把她交给了大理寺,将其杖责而亡。”

不是真的……

这话信息量有些大,柔福确实是不在金国了,那回到临安这个不是她,那还能是谁?

不过一旁的赵桓想的明显更多一些,他看着下面的这个跛脚老头:

“您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臣没有什么意思,”辛次膺还是不卑不亢,“臣只是把这话儿说给太后来听,就像是说家常,说家常的话儿,不需要什么意思。”

“臣告退!”

等韦太后回过神来的时候,大殿里哪里还有辛次膺的影子。

“他……他是什么意思?”

赵士轻轻叹了口气:

“他这人向来说话没有分寸,太后勿要在意。”

赵桓也劝了她一会儿,她才渐渐地稳定了下来。

不过与旁人的相劝无关,完全是她自个儿想通的事情:

这里是大宋,不是金国。

她是太后,不是洗衣院的下人。

皇帝是她儿子,他就算能杀了柔福,也不可能朝着自己下手。

这因果关系并不复杂,韦太后想得也很透彻。

待赵士为两人安排好了寝宫,慈宁宫是一早就有的,至于这位皇帝陛下嘛,只能暂时委屈到东宫的位置。

又让人送来了许多的用度……虽然韦太后还想端着,但赵士分明看得清楚,她见了那些衣物首饰,眼睛都放了光出来。

尽管她很想去触碰那些玩意儿,但还是让人给收了回去,又对赵士道:

“辛苦了大宗正,只是听闻我儿在南边纳了许多女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秉性好一些、家世清白一些的……康王妃身死已久,九哥儿再是深情,也当是再立的时候了。”

“这事儿本来该先帝与我来安排,却是为他耽误了那么久。”

赵士并不觉得不妥,只是想到官家早已遥封邢秉懿为皇后,这位太后却只称其为康王妃……她莫不是失了心智,当真想让官家把皇位给让出来?

“太后舟车劳顿,不如先行歇息,后宫那边,臣叫人去通知就是了。”

“倒是不累……还是有劳宗正,让我先行看看吧。”

赵士不好再劝,叫了一内侍过来,让他们去把后宫里有职位的妃嫔全都叫来,只是没一会儿,那小宦官便跑过来道:

“启禀太后、陛下、宗正,进,进不去。”

三人都不知道他的意思:“哪里进不去?”

“内宫门进不去。”

“如何进不去?!”

那宦官喘了好几口大气儿,才又回话道:

“内宫门外边,全都是些带甲的兵士,说……说是除了官家,别的人谁也不许进去。”

兵士……

赵士有些摸不着头脑,皇城的禁军虽然已经被放了出来,但也没有拦着不许进内宫的道理。

三衙的人都被三个都指挥使给带了出去,皇城司的人也全都在皇帝的身边。

哪里还有多余的禁军出来?

若不是禁军的话,那内宫重地,哪里的武人敢有这么大的胆子。

大宗正想不通,想不通便有些心急,天下间除了皇位,便再没有比内宫更加敏感的地方了。

他看了眼太后,后者顿了顿道:

“那便同去看看?”

他抱的就是这个心思,想了想,又让太后叫上了一队禁军,连带着赵桓一起,众人一齐到了内宫门的外边。

当真是如那内侍所言,隔着老远,便看到那内宫门紧紧的闭着,而前面则是站满了全副武装的人。

等走得再近些了,赵士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渊圣皇帝却忽然跌倒了在了地上……韦太后连忙想要去搀扶他,等听清楚了他嘴里说的话儿,又朝着那群人看去,也差点给摔了下去。

两位一个比着一个脸白,这寒冬的时候,竟然渗出了虚汗来……这副模样,就好似见了恶鬼一般。

大宗正不知道两人为何这么反常,此时距离宫门只有百步的距离了,他也看到前面的那些人……竟然举起了神臂弓来对着自己。

好歹也是经过了大风大浪的人,别的地方就算了,这里可是大宋皇城!

在这皇城里头,竟然还有人敢用弓弩对着自己……和一帝一后,他也来了火气。

怎么着,人人都想学赵士程吗?

大宗正大喝道:

“看好了!尔等这般动作,是想要干什么?!”

没有人理他,那上百把神臂弓对着他们,连挪都没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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