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返照的圣所密室，沉睡水晶深处的一排排机工女神，如背景墙般环绕着罗维。
她们轻阖眼眸，容貌清丽，好像随时都会睁开眼睛。
“……”
那场神战的确有个疑点一直未能解开——当古神和现神开战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本该站在古神一方的机工女神却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没人知道她们最后去了哪里。
看来都在这里了。
“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打击到你。”路西菲尔不擅长地安抚道。
“我知道。”
罗维回过头冷静看着对方。
“我只是在想，她们醒来固然会成为这一千二百年最大以来的灾难，但当初古神在的时候都没打赢，凭什么认为就能和如今的现神掰手腕？这应该还不是最后的真相吧。”
路西菲尔沉默了片刻。
“你很清醒，也很冷静。”她说道。
比起被夸赞，罗维更感觉到她对人类这个群体的看法似乎不太乐观，联想到一切都因人类意外引发世界交汇而起，说是猪队友也没毛病，他要是当初的古神都想来一句“你们特么引来了什么？”
“「白金之光」、「晨曦女王」、「执天女」……当初世上的机工女神全都在这了。”路西菲尔看着那些水晶里的面容，喊出她们的名讳，似乎其中不少她都相识，“伱在外面打倒的那位，应该只是当初没能派上用场的次品。”
伊卡洛斯吗……
她的同胞都在这里，的确有种被抛下的感觉。
“这里面应该有真正的一级神吧。”罗维问道。
“有11位都是，”路西菲尔说道，“但你现在看到的，是她们被用完过后的模样。”
用？
路西菲尔发出一声叹息。
“我接着刚才说吧，当第三世界的存在成为可能后，挑唆了古神与现神战争的势力同样发现了这点，在明面上的神战底下，他们开始处心积虑谋划着，最终以全体机工女神作为媒介，成功打开了通往那个世界的入口。眼下我们所在的地方，就是当时的仪式场。”
“……”
罗维的神色沉了下来。
双生子伊妮和伊尔曾说过，这里不是他们的世界；
伊卡洛斯也说过，他认为机工族是幕后黑手的探寻注定得到错误的结论。
也就是说，如今藏在幕后始终不曾露面的敌人……
其实原本就来自这个世界。
“你们知道是谁干的了？”
“是……虽然这个答案，我们发现得太晚了。”
罗维感觉她状态有点不对劲，看了眼四周的光芒后，踏前一步说道：“你先把光芒散去吧，这对你现在的状态有影响吧？”
他应该更早一些发现的。
路西菲尔身为堕天使，胸口还插着把剑，维持原本的金色神力对她的负担恐怕相当大，是为了让他看到这一切才展示出来。
四周缓缓暗了下来，天使之王的呼吸也逐渐平和。
“不必担心，我承受黑翼，但心智并未遭受侵蚀，还是希望你能亲眼看到。”
“所以，答案是？”
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究竟是谁想毁灭世界，把那把剑插进莱恩的胸口。
罗维在这一刻也不免紧张起来，他重回这个世界挫败了幕后阶段性的阴谋，却在对方的掩盖下，连敌人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
“是人类。”路西菲尔沉重说道。
“……什么？”
“是的，是人类。”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罗维睁了睁眼，脑海里一下空了很多。
但很快的，又有新的思绪不断填补上来，神情逐渐变得阴冷下去。
这可真是个，让人意外又自食其果的答案。
“如我所说，最开始的确是意外，当现神闯入这片大陆，古神就立即接过了事态，人类凭自身力量在这场灾难前根本无能为力。”
路西菲尔语气冷了下去。
“但之后就不是了，是他们在暗中毁掉了双方神明的和谈，得知归无海和命运星空的事情后，也是他们开始处心积虑地计划着，当我们赶到这里找到这些机工女神，就知道一切都为时已晚，他们中的少部分已经进入了第三世界。从那一刻我的主人便预感到，世界在一千多年后将迎来毁灭。”
“……”
罗维把脸埋进了阴影。
也就不奇怪路西菲尔对人类的态度如此不满了，在那场由神明决定命运的战场，人类的确是足够渺小且容易被忽视的部分，连神明都共识这场错误只是个意外，谁又能想到犯下无知之罪的羔羊，之后又数度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甚至还是主动犯下的。
“我们对第三世界并不了解，不清楚他们在那里遇到了什么，处境是主宰还是被奴役，又是否信奉了未知的神明，但毫无疑问的是，离我主人预知的世界毁灭，时间已经不多了。”
罗维当然知道。
他亲眼见证过那个结局，即便想否认那只是个预言，游戏里发生的一切除了最后的剧情杀，一切却又合情合理，而他穿越后，也的确也挖出了原本未曾发现的真相，根本骗不了自己。
“古人类这么做，有确切的动机吗？”罗维问道。
“只是我们的猜测，”路西菲尔闭起金瞳回忆道，“人类虽然仿造神明的力量创造出了机工女神，但比起遵循守护人类职责的创造神，他们更加信奉掌控权柄庇护他们的古神，这不仅是一直以来的信仰，也是从文明萌芽时期便刻在骨子里的天然崇拜。所以我想……虽然没有表达出来，他们心底里大概并不能容忍，自己的神明与外来神共同治理同一个世界，现神会怎么对待毁了他们家乡的自己，在人类心里应该是感到恐惧的。”
“……”
所以他们对愿意接受和平的古神感到不满吗。
古神阵营在当时的确更强，但竟然是人类撕毁了双方神明的和平提案，背刺了自己的神明。
有机工女神在，暗中处理掉个别弱小的古神和现神不至于特别困难，可以想象当时的状况，为了庇护人类而被创造的神明，反而成了人类的刽子手。而家园仍在崩塌、信任也面临破裂的现神，除了放手一搏根本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