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季笑道:“所以这世上能陪你走到最后的,往往都是那些少年时真心的故人。”
程权转头看了他一眼,“裨如你我。”
“裨如你我。”
…………
程家旧宅里,李季已然离去。
程权弯腰继续去侍弄菜圃中的花草,草木匆匆也,入目皆可爱。
有人先去,有人后至。
今日他这平日里冷清的旧宅之中却是显的格外热闹了几分。
程权再次转身回顾,来人倒是不出他的意料,是那个已经有许久不见的次子。
虽是血脉之亲,他却已然不记得两人多久不曾相见了。
“今日少家主大驾光临,我这个老家伙倒真是荣幸的很。莫非少家主是今日忽然想起了咱们的父子情谊,知道你阿父日后的日子不多了,这才赶来见见最后一面?”程权笑道。
程典却是不以为意。
他这个阿父历来如此,自小到大,他从来不曾在他口中听过一句夸奖的言语。
似乎他所有尖酸刻薄的言语都放在了他这个次子身上,而他所有对子女的夸奖与赞扬,都放在了他那个兄长身上。
“阿父说笑了,儿子来探访父亲岂不是寻常之事?前些日子不曾来,只是生意上的事情繁忙了些,实在是抽不出身来。”
“毕竟如今程家家大业大,再也不是那个只靠着走马塞外,就能养活程家所有人的时候了。整日里事情繁多,处理完毕已然到了深夜。我倒是有些羡慕阿父了,无事一身轻,整日里打点打点菜圃,侍弄侍弄花草,喝茶饮酒,好不快活。”
程权笑道:“有些日子不见,能耐本事不知长了多少,可这嘴皮子却是伶俐了不少。不过想来也是了,你自小就比你兄长会说话,若论口才,咱家倒是你最厉害。”
“可阿父从来都以为我不及兄长。当年如此,如今依旧如此,若是兄长不出事,想来阿父是无论无何也不会将这家主之位让我来做的。”
程典终究还是忍不住,说了些压在心中这么多年的心里话。这些日子他之所以不来探望程权,就是怕伤了父子之间这些年来小心维持的那份父子之情。
只是在外即便受了再大委屈也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程家少主,见到这个向来看不起他的阿父时却是终究忍不住压在心中的委屈。
程权却是转过头去,望向自家那片菜圃。
“你说的不错,若是你兄长还在,我确实不会将程家交给你打理。你兄长温润其内,聪慧藏于木讷之中,即便不能大兴我程家,可也不至于有覆灭宗族之祸。”
他终于转过头来,看向程典,“只是你与你兄长不同,你聪明外露,自小县中之人都赞你聪慧,你也以此自诩。只是慧极必伤,你阿父这辈子虽然不曾做成过什么大事,可走南闯北,也算的上是见多识广。见过太多你这般人,小时聪颖,长大之后却是意气用事,灭家亡族。”
“你总以为我自小便苛责你,可阿父只是想要你走上正道。对你疏于管教,也是因为有你兄长在。咱们程家称不上大富大贵,可保你一世温饱终究还是能做到的。阿父不期许你能做成什么大事,只是希望你平安过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