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真的是很奇特。
林尘不久之前，是一个燕大的学生，刚刚毕业。
而现在，他和迈克尔·科波拉成为了特别好的朋友。
林尘是新世界送来米国的第一批二十人中的一个。
和其他人梦想成为导演，成为特效师不同。
林尘来到米国第一时间就加入了提莫的剧组。
然后林尘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
在国内，属于剧组权力地板的策划人，在好莱坞这边很有地位。
经过长时间的观察，林尘发现，在成工业体系的电影拍摄中，策划人的工作特别重要。
这个职位要负责影片的除剧本以外的案头工作，简单点说，除了剧本，整个剧组的文字工作，都要这个人来做。
这样一来，这个职位，几乎要涉及剧组每一个工作。
所以，林尘到了提莫的剧组，决定先从场务混起。
而他的目标，则是成为一个优秀的策划人。
这和在国内实习时的经历完全不同。
在横店，屁大个职务，都是老师。
比如夜间戏，为了体现灯光，需要布置烟。
具体做法就是烧点东西，然后用扇子扇出烟雾。
就这，导演啊，场务管理啊，副导演啊，这些人都不知道负责这个工作的人叫什么。
喊的时候也得说一句“场务老师，部烟。”“烟雾老师，再来一圈儿！”
然而这种口头上的尊敬，并没有什么用。
因为这种工作的场务，一般全天都在片场，但实际上月收入也就是四五千，要是加班多，加上红包，也就七八千。
而且，他们的工作，基本上不需要动脑子。
这也就意味着，毫无成长空间可言。
但是，林尘现在发现，这个工作其实是有巨大的成长空间的。
而原因就是，标准化。
室内温度是多少，室外温度是多少，空气湿度是多少？达到剧本中描绘的月光场景需要多少烟雾量。
其实是可以量化的。
不需要摄影师看到效果不行，然后口头喊‘烟雾老师，再来一圈’。
事实上，应该是摄影师告诉策划人，需要什么样的拍摄效果。
然后，策划人就要把拍摄这个镜头时需要的准备工作，有多少内容，全部写下来。
然后分发给每一个工种。
大家不需要无效交流，别逼着导演发飙，就能做好一个场景。
所以，林尘现在到了《战争之王》剧组，只有一个目标。
那就是减少韩舟发飙的次数。
而迈克尔·科波拉，就是因为林尘的细心，所以两人成为了朋友。
原因是有一场戏，迈克尔科波拉想要表现出尤里失落的感觉，所以决定这一组镜头，需要更宽大的衬衣。
来凸显出这个状态下，尤里人物外形不够饱满的形象。
虽然这只能稍微带给观众一点点的感觉。
但就是这种感觉多了，迈克尔科波拉才会成为公认的大影帝。
然而迈克尔科波拉没想到的是，这几场戏到来时，服装化妆老师就过来给他换衣服了。
迈克尔科波拉留意到，他们手里拿的文案上，有清晰的描写，这一场戏需要给自己换一件同款但大一号的衬衣。
迈克尔就很惊讶，于是留意观察，发现准备工作非常全面。
经常看到有各种文案写好了需要什么东西。
而他也就省了很多心。
这种配合拍摄，就非常爽，不需要动嘴不需要动口，只要开拍，一切条件都是最合适的。
所以，迈克尔就找林尘聊天，聊为什么林尘会这么安排。
然后迈克尔得知，林尘在开拍后，就专门拿到了一份自己的资料。
一般来说，大家谁不认识迈克尔啊？也没人会去看资料。
但是林尘，把资料全部记下来了。
晚上的戏份拍摄后，休息时间，迈克尔点了一根烟，又找到了林尘聊天。
林尘带着眼镜，在埋头在写字。
迈克尔：“今天又被导演骂了几次？”
迈克尔知道，林尘正在做一个挑战，那就是挑战一天不被韩舟骂。
林尘抬头，微笑：“零次。”
迈克尔惊讶：“哇哦！要完成挑战了！”
林尘苦笑着摆头：“一天结束前，才是韩导发飙最多的时候。”
迈克尔耸肩：“所以，韩舟就像是六七十年代的大导演一样，片场暴君，不像现在的导演。”
林尘：“但是你无法否认，在韩导手底下拍戏，太轻松太简单了。”
“他脑子里似乎有用不尽的知识。”
迈克尔笑了：“以你的能力，其实可以挑战做副导演，而不是策划人。”
林尘停笔：“上一部戏《暮光之城》，提莫导演觉得我场务做得好，所以这一次带上我，让我做副策划人。”
“也许下一部戏，我就是正牌副策划人。”
“下一部戏，也许是副导演，当几次副导演，最后在十年后的某一天成为导演。”
迈克尔：“可是，韩舟也才二十四岁而已。”
林尘苦笑：“如果韩导的知识像是海洋，那么我顶多是一口水井。”
“等我有一天拥有知识的湖泊时，再做导演不迟。”
此时，灯光下那边，监视器旁边，传来了很大的声音：“林尘！！”
“你特码，过来！”
迈克尔叹气：“哎呀，又挨骂了，还是没能完成不挨骂挑战啊，咱们还有两三天就要杀青了。”
林尘起身：“也就是说，我只有两三天时间跟韩导学习更多的东西了。”
到了监视器旁边，林尘靠拢韩舟：“导儿！”
韩舟：“这个空镜头，是伱写的策划？”
林尘看了一眼监视器，那是一个空镜头，准确的说是拍摄的一栋公寓楼的外立面。
在剧情中，尤里住在这里。
而现在这栋公寓楼其实是新修的，装修后还没人搬进来。
所以剧组在这里取景。
而实际上拍摄公寓室内时，是在另一个地方。
此时，画面里，是夜景。
这栋楼，有很多窗户。
几乎所有楼层都开着灯。
但是，有一竖排的灯是全开的。
而其他竖排的灯是随机开的，并且只有不到两成开灯。
韩舟指着画面：“灯光，怎么想的？”
林尘很有信心，自己这次肯定没做错。
“韩导，我是这样想的。”
韩舟面沉似水：“你说。”
林尘指着画面：“这个镜头，是预计要在剧情中预设为晚上九点左右的画面。”
“根据扭约的加班时间，这个时间绝大部分有钱人应该是加班结束了，回到家的时候。”
“所以，我预计，整栋楼的客厅都开着灯。”
林尘指了一下竖着都打开的灯光：“这些是客厅。”
“这些暗着的房间，就是卧室。”
“有一些人在卧室，所以卧室开着灯。”
“绝大部分卧室还没开灯，因为扭约的平均入睡时间是十二点以后。”
说完后，林尘很自信，这次肯定没做错。
韩舟：“来，这是车钥匙，开车去逛一圈，记得别剐蹭，剐蹭了自己赔。”
林尘虽然有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因为他知道，韩导如果觉得这个画面有问题，那就一定有问题。
但是具体问题出在哪儿呢？
这就需要自己去看了。
韩导并不会每次都直接说出答案。
因为韩导信奉，自己去验证，记忆更深刻。
很快，林尘就在纽约的夜色中懵了。
米国人，特么不关灯吗？！
他妈的！
很快，林尘开着车回到了剧组。
韩舟正在看其他镜头。
林尘过来后，到了韩舟面前：“对不起韩导，给进度拖后腿了。”
“我错误的把国内的环境条件代入到米国来了。”
韩舟抬头：“知道就好，重新写，写完了找陈大勇重新拍。”
“这个家伙不见兔子不撒鹰，你要让他重拍这个空镜头，不买一根雪茄，是请不动的。”
林尘苦笑。
这个月已经请了陈大勇两盒雪茄了。
学什么不好，非要学米国人抽雪茄，太他妈贵了。
不过林尘没有直接走，而是询问：“韩导，为什么米国人不关灯呢？”
韩舟：“米国人让别人环保时，喊得震天响，轮到自己时，装傻子。”
“目前米国人均电量消耗是三百八十度每个月，国内是六十七度。”
“国内十四亿人，每天消耗一千五百万桶石油，而米国是三亿人，每天消耗两千万桶石油。”
“你自己查一查数据，就该知道，在米国，特别是扭约这种大城市的夜景镜头，应该布置的灯火辉煌。”
林尘笑了：“米国佬真不是好东西。”
韩舟：“知道就好。”
“我记得有个叫什么，叫……蒂乐的女歌手，她去年的私人飞机飞行里程数几十万公里，一个人的碳排放，堪比非洲一个小国全年的碳排放。”
“就这种，在米国还不少。”
韩舟看向林尘：“所以，你记住了，以后拍米国的画面，怎么铺张浪费，怎么设计。”
“你只可能设计的不够铺张浪费，不可能设计的超标过分。”
林尘这一次就是犯了经验主意的错误，在他平时的认知中，一栋楼，八九点这个时间，就应该是客厅灯全开，卧室灯几乎全关的状态。
而到米国后，《暮光之城》剧组一直在小地方，所以他没怎么到过大城市。
最近拍摄这些镜头，林尘很忙，没时间去逛街，不知道这些知识也很正常。
不过这个空镜头还是很难拍的。
主要是要贿赂公寓管理员去开灯，然后在楼下拍摄镜头。
光是这个镜头，布置场地就得半小时。
讲完了为什么后，韩舟才看着林尘：“你这个人，笨是笨了一点，但是在你们同批次里，没人愿意做这个工作，也就只有你来了。”
“用点心，别学了几年回国后，什么都不会。”
“我是个导演，我天天帮你干事儿，自己还干不干事儿了？”
“动点脑子。”
林尘挨骂后，会去继续写文案，迈克尔：“今天被骂的什么？没脑子？还是煞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