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你是个很聪明的法师，我曾经了解过你的过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你都在于比你更强的那些人竞争。
当然，我知道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身边有一名传奇在为你兜底。
可发展到了后面，想要为你兜底，就算是一名传奇，也不是那么可靠了。
在这一点上，你毫无疑问很是冷静。”
先前在马车上的聊天，更多的像是老一辈与小一辈之间聊起过去的故事。
整体氛围多少还是带着怀念和轻松写意。
可在进入了领主府后，在一间私密的会议室中，巴特利特君主的表情就稍微稍微发生一些变化。
此时凯尔早已将周遭暗影花园的女仆遣散退下，仅仅留下了女仆长凛花进出于会议室，为两人泡茶。
“所以，对于先前芙兰卡姐和我提起来的您这边打算传授我一些您过往对附魔系法术的经验，我是真的感激不尽。”
实际上是个人都能看得出，凯尔对于自身和周边人的安危，是远远置于对公国和对联邦之上的。
只有在确保了周边人不受到影响的情况下，他才会将目光放到公国，甚至是联邦上。
倒不是说这种做法有什么问题，但对于巴特利特君主这种，哪怕是生命受到了致命威胁，都依旧坚定的要回到自己故乡的人来说，其实不太讨喜。
巴特利特在这方面上有任性的资格，面对现在虽然很重要，但是重要性依旧比不上巴特利特的凯尔，他大可以什么都不教导。
毕竟传不传授魔法知识，是巴特利特自己的事情，难不成还能有人拿一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逼他不成？
就算是在神圣布里尼亚的时候，都没有人疯了去这样干，异端审判庭的幕后主导者向来不苟言笑，但见到巴特利特也至少象征性的带上个笑容。
也就是巴特利特一直想要回伊贝尔联邦，才会受到了这么多非人的待遇。
正常情况，别人求着他都来不及呢。
要不怎么说，凯尔要对着巴特利特说上一句“感激不尽”？
巴特利特明显是要教凯尔一手，倾囊相授的那种。
原本两不相帮就已经很不错了，谁能想巴特利特君主竟然愿意传授真本事，这种远超预期的结果确实惊喜非常。
“你似乎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要帮你？”
“确实挺好奇的，毕竟您应该看的出来，我们的理念不太一样。”
凯尔也很期待从巴特利特君主这边能够给到一个解开他迷惑的机会。
巴特利特拿起了身前凛花女仆长为他泡好的红茶，抿了一口，轻声的说：
“在你看来，附魔系法师现在的生存状态如何？”
“不怎么样。”
“说真话。”
“形同老鼠，选择一个职业，和男人选择自己的XP不一样。
XP这种东西，只要你愿意，那只有你的枕边人会了解。
可是一旦选择了附魔系法师，就天然会受到他人的歧视和针对，毕竟就算换了个说法，附魔系的那一套，根子上还是惑控系法术。”
“所以你就应该能理解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巴特利特将红茶一饮而尽，轻笑了一声，说：
“愿意拉你一把，有三个原因。
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我在赌未来，我赌你会很‘自私’，‘自私’到见不得那些曾经帮助你的人和势力，就这样倒在阴谋与谎言之中。
虽然很多时候你都是依据利益来行事，但对于那些和你合作愉快的势力来说，从来没有过任何的亏欠。
这一点，是我最欣赏你的。”
巴特利特放下了茶杯，往椅背靠了靠，换了个更舒服一些的姿势，说：
“你有一个算是幸运但也没那么幸运的家庭，出生在这个家庭中的你，能够正确的认识到，身处于英基兰斯公国，你付出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所以你从来都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自怨自艾，会更倾向于用自己的努力换取来力量和财富，然后去改变整个大环境。”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仅仅只是因为我很多时候都会抱有一种蜷缩在这个势力的保护下，就能够将其作为避风港，来为自己遮风挡雨呢？”
凯尔抿了口红茶，从一旁放置好的小罐子里取出了一小包砂糖，直接倒入到茶杯之中。
拿起一旁轻软的金属搅拌棍缓缓转动着，袅袅云烟中，那茶杯中的砂糖融化了，他这才拿了起来，喝了一口后说：
“巴特利特大人，我这个人的愿望其实很简单，就是能够幸福快乐的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带着那些我重视的人，一起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但是正是因为我知道，现在的这个时代，各个国度都随时处于被引爆的高危阶段。
国与国之间的冲突已经变得越来越明显，而乱世之中，所谓‘平平安安的日子’，那完全就是一种奢望。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根本不可能置身事外，用超然的眼光看待这个时代，静看潮起潮落。
无论是我，我重视的那些人，还有千千万万个如我一般颠沛流离的人，都将不可避免的被卷入乱世的漩涡中。
所以，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出现，我就势必会去选择一个对我来说比较能够接受的未来，就好比是现在这样……”
凯尔的手指轻轻捏着搅拌棒，敲了敲茶杯的底部，漫不经心的说：
“虽然我经常喝茶，但有的时候，我也会不那么喜欢茶水里的苦涩。
早春摘采下来的叶片炒制而来的茶叶，在热水中舒展开来的时候，略显苦涩的味道也会蔓延开来。
我喜欢茶的香气，也认同它能够帮我解渴，可并不意味着我喜欢苦涩，我会往里边加糖，如果不会影响到自己身体，加的越多越好。”
“如果可以，谁又会愿意去过苦涩的生活呢？”
巴特利特点了点头说：“这就是为什么会有我愿意拉你一把的第二个原因。
你足够的现实，理想主义往往致力于刻画未来美丽的蓝图，但很多时候却缺乏扎下根，沉下心去做事的决心。
有的时候，这个人对于我来说喜不喜欢不重要，他是不是更有机会帮助我们将结果推向更有利的那个选项，很重要。”
“您是认为，我的性格，一定会让我在伊贝尔联邦面对真正的敌人时，为了自己的目的，也会去想尽办法来将敌人击垮吗？”
“难道不是吗?”巴特利特笑着说。
凯尔轻声个叹息。
被看穿了啊。
凯尔发现自己好像一开始就陷入了一个陷阱之中。
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凯尔第一时间想走的是“小而精”的发展方向，培养一批少部分的能够以自己为主导的顶尖职业者，打造一个常人根本不会去招惹的精英组织。
那么到了后来，因为查尔斯家族那边的威胁，凯尔不得不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用来抗衡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危险。
最开始的时候，想要借用的就是埃兰娜的父亲，纽曼男爵那边的影响力。
对于新兴贵族这个群体来说，纽曼男爵从自身创下的功绩，到本人的性格，都是得到了不少新兴贵族们的认可的。
以纽曼男爵为首，相互之间共同协作和倾力配合的新兴贵族们，实力算不上强大，但他们代表着英基兰斯公国，甚至于是伊贝尔联邦的脸。
实干派的新兴贵族们就是这样一个特殊的团体。
因为自身的能力而被公国重视，也因此使得他们的身份变得尤为特殊。
实干派的新兴贵族们可以死在一次意外中，却不能死在暗害与谋杀之中，不然这就是直接将联邦的规则与制度丢在火架子上烤。
这是绝对不会被允许出现的结果。
如果仅仅是依据实力来作为衡量他人是否能加入到新兴贵族的判定依据，那一定会出大事。
最简单的办法，是传统贵族中那些无法拥有家族爵位继承权，但资源供应足够多的子嗣，第一时间被踢出家族，然后再以用资源堆积起来的实力，反过来获取新兴贵族的爵位……
那样子，伊贝尔联邦为了提升内部活力而发布的这项制度就没有任何的效果了。
当时凯尔正是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所以在决定履行婚约的时候，也没做太多的反对。
毕竟……他要先保证自己活下去，无论这活下去的方式，是否需要借用新兴贵族在某些领域的特殊地位，只要能达到目的，那就足够了。
如果还有更简单的能够活下去的方式，凯尔并不介意去选其他方式。
也许正是因为当时没有考虑清楚，以至于后来凯尔发展的路径完全跑偏了。
以真心换真心。
无论是纽曼男爵还是埃兰娜，都毫不犹豫的站在了自己这边，这样的站队和支持，你要说凯尔没有一点感动是假的。
暴食史莱姆牧场是怎么建立起来的？
很简单，为了能够获取这群成长速度更加可怕的生物，凯尔一开始也试图如同巨蹄马鹿那样子，从根源上对暴食史莱姆们动刀。
但后来很快发现，这种想要通过人为影响暴食史莱姆繁殖速度的行为，并没有如同巨蹄马鹿一般那么容易生效。
这很可能是和史莱姆们异于寻常生物的结构有关。
可最后暴食史莱姆牧场最后还是成功建立起来了……
因为纽曼男爵的领地完成了第一地下城攻略后，知晓了自己女婿面临的困难，毫不犹豫的就将绝大多数的暴食史莱姆都交给了凯尔来处理。
再比如卢修斯老师和莉莉学姐，也没少帮助自己。
王都很多家教会，其中的大主教、主教甚至是一些牧师，也没少给过凯尔帮助。
就算是养了一个月的宠物，在身死的时候依旧是如此的让人痛心。
那……人呢？
凯尔其实一直都有在忽视掉那种可能性，主要原因是不愿意去想。
倘若真的遇上了大厦将倾的危险，就算是卢修斯老师这种性格玩世不恭的，都一定会选择成为那个“挽天倾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