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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 10 章(1 / 4)

(四十六)

淳于敏躺在驿馆的床榻上,浑身透着血的伤口让给她换衣裳的姑娘见了,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大夫已经来瞧过,外伤太多至少需要休养月余才能完全见好,只是较为棘手的是腹部和肩头的那两处伤口,伤得太厉害又未能好好医治,拖了这么些时日,如今伤口处均有开始要溃烂的迹象。

陆绎坐在床边,用手帕沾着茶水轻轻打湿淳于敏干裂的嘴唇,见她眉头紧锁额头溢出细汗,便换布巾将汗珠一一拭去。目光落在她那张消瘦且苍白的脸上时,只觉这伤和痛仿佛都加诸在自己身上,只是多看一眼这毫无血色的面容便觉心脏都揪在了一起。

倘若可行,他宁愿这些伤都由他来受,哪怕再多加十倍、百倍也好。

“外伤这些,只要每日勤换药倒能慢慢恢复。”大夫走前道:“另外那两处伤虽看着严重,好生吃药上药,假以时日也能痊愈。只是如今这伤势引发出高烧,病情来势汹汹,怕就怕她熬不过去。”稍稍一顿,又道:“挺过这三日,若烧退了,就是能好转的迹象,如若不然……”

大夫也不敢将最坏的结果说出,临出门时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对陆绎再度道:“大人可要有心理准备,姑娘身上伤处太多,将来便是痊愈,也是会落下疤痕的。”

陆绎握住淳于敏的手,上面的血污已被擦拭干净,但却拭不去那些细小的擦伤。抚摸着她掌心处的几个薄茧,陆绎知道这是她常年练各种兵器磨出来的,心中不免微酸。

他这个表妹,若五年前未曾逃出府,不知道如今会是怎样的光景?

可能还在杭州城做着被娇宠长大的小姐,也不用吃这些苦,像个男子一样上阵御敌。可她又偏偏喜欢这些,再苦再累也从未埋怨过一句,反而终日扬着朗朗笑意,跟在他后面一声声的喊着:“大人。”

直到这一刻陆绎才恍然惊醒,原来淳于敏不止是他的下属,还是他的表妹,更是与他从小便有婚约的人。

陆绎从不将此放在心上,淳于敏也闭口不提。现如今回想起来才发现,这么些年,他其实并不曾很好的对待和照顾自己的未婚妻子。

陆绎长叹出一口气,压下喉间的梗涩,微红着眼眶将淳于敏的手指缓缓送至唇边,宛如捧着稀世珍宝般,印下极轻的一吻。

淳于敏的高烧来势汹汹,午夜时整个人如同被置蒸锅般全身发热,脸庞也涨得通红,大颗汗珠从额头不断滚落。

陆绎一趟又一趟地给她额头换着凉水浸泡过的布巾,等下人将煎好的药送进来,舀一勺吹凉后从她唇中小心喂进去。

虽在病中少了些吞咽的意识,但好歹还是喝下去一些,只是也漏了更多在外面。陆绎一边喂药一边将她唇旁流出来的药水擦去,对等在一旁的下人道:“以后每次都熬两碗送过来。”

这药吃一半流一半,喂两碗倒也刚好是一碗的量。

又是一日转瞬即逝,陆绎却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样漫长难熬过,只是三天却好似三年那样久。

这三天陆绎不曾出过驿馆,甚至连淳于敏的床榻边也没有离开,这小小的一间屋子如同牢房将他困在此地,连时光也变得幽远流长,他甘之如饴留在这里,心却因床上昏迷的人时时刻刻备受煎熬。

喂到淳于敏唇边的汤药依旧流出来不少,陆绎给她擦拭之时见她轻声说着什么,便俯身凑近些去听,话语落入耳中却引得陆绎心神一窒,“……好痛,好痛啊,大人……”

陆绎伸手轻抚上淳于敏渗汗的额头,低声轻问:“敏敏,你哪里痛?”问完又觉自己是真的傻了,这全身的伤口必然是都要痛的,何需问“哪里”。

淳于敏却未曾听见,只是陷在模糊的意识中,肩上、腹部以至于身上的每一处都在火辣辣的燃烧着,好像有人在拿烫红的刀往她的肉里一下下割着,既痛又热。她不知道怎么自救,也没有人帮她,只能一遍遍喊着那个藏在心底深深依赖着的人。

淳于敏无意识的唤声不断砸在陆绎心间,分明是那样孱弱的声音,却仿若带着巨大的力量撞了进来,陆绎的心因这撞击的力度而疼痛着。

将左腕上自小戴到大的琴弦手串取下,温柔且认真地挽上淳于敏手腕后顺势握住她的手,陆绎在心底无声恳求,娘,若你在天有灵,一定要看顾敏敏,让她快点好起来。

(四十七)

轻悠的笛声从很远的天边传来,又好像就在耳边,清悦动听,一声一声从耳中绵绵进入心里。

淳于敏缓缓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便是靠坐在床边用短笛吹着桃夭的陆绎。

“大人怎么会吹笛子了?”淳于敏弯唇轻笑,话语因虚弱而宛如耳畔低喃,却仍被时刻注意这边动静的陆绎听见。

陆绎停下笛音,转头看向榻上的人。

上一次见她闪着光的清眸,还是随大军出发的前一夜。如今已过去数月,却又好像经过了悠长的岁月,迈过连延不绝的山和海终于能再见一次。

“想吹,就学了。”陆绎放下笛子含笑道,神色自然的像是一早便知道她会清醒,所以时时刻刻都在等着、准备着。

淳于敏见他面容憔悴不少,眼阔下沉着一抹青色,想是许久不曾好生歇息过。只是这样略略一眼,便感心疼,遂问道:“我睡了多久?”

“十天了。”陆绎回答。

本以为熬过高烧的那三天便好,却不想接下来的七天都在这样熬着。淳于敏虽然烧退了,意识却仍旧模糊,常常在昏迷不醒间胡乱呓语,不是说疼就是在喊着“大人”,只听得陆绎肝肠寸断,每每想要捂住她的嘴,却终究不忍,只得握了她的手陪她一起煎熬,苦受。

“这么久,怪不得有点饿了。”淳于敏笑笑,眼底倒映着陆绎带着疲累的面容,心下泛开微酸的感动,“大人,辛苦了。”

陆绎嘴角始终含着一抹浅浅笑意,伸手将她额头一缕触在眼角的发丝拨开道:“照顾你,并不辛苦。”

“不是,”淳于敏笑起来,眼中却泛出水光:“我是说,大人等了我很久吧?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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