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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六章 诸神的黄昏(120)(2 / 3)

颜复宁犹豫了一下说道:“老师,你们确定要去吗?”

“当然要去,我们时刻准备着。”弗拉基米尔·阿诺德回答的没有一秒迟疑。仴

“可是,潜艇一旦上浮,我们就没有退路了。而且.....而且.....你们如果激活载体的话,战斗身亡,很大概率会导致直接脑死亡。”颜复宁加重了语气,“很大概率....也许没有人能活着回来。”

“我知道。”

颜复宁沉声说:“我的意见是,让我们这些没有生命危险的人去,你们还是留在这里。潜艇现在就开始撤退,这样的话,就算太极龙输了,也不至于发生无可挽回的事情。”

弗拉基米尔·阿诺德沉默了几秒,才像是宕机了重新开机了似的说道:“我刚才没有说话,是因为我想起了我的父亲。”

“您的父亲?”颜复宁不解,他不明白这个时候为什么老师会提起父亲。

“他曾经是62集团第35団的指挥官。”弗拉基米尔·阿诺德说,“1942年7月,他的队伍从现在叫做茯尔加格勒的城外调入了城内。关于那场人类历史上最残酷的战役,没有太多可供述说的细节,因为没有几个人能从那场战争中活下来,所剩下来的,只有一些冰冷的数字。80万市民,最终活下来的8千人。总伤亡人数200万人,持续时间199天。我父亲所在的第62集团,自从踏上战场,前后投入的增援部队共计2个軍、24个師、16个祣、40个団及20个営。但62集团的总人数从未超过6万人,一个成建制的師顶上去,3天就会成建制的消失。平均每1秒,茯尔加格勒战役就会消耗掉9个人的生命.....那座城市就像是一座不知道满足的饥饿怪兽.....”

“现在和那个时候的战争完全不一样。”颜复宁说,“那样残酷的战争现在不可能再发生了。”仴

“虽然战争没有不残酷的,可我想说的,并是那场战争有多残酷。那时我才五岁,对惨烈的战事并没有太多记忆,只隐约记得我母亲每天都忧心忡忡的守在收音机前,整夜无法入睡。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在茯尔加格勒战役结束后的某一天,那时我已经两年没有见到我的父亲,从幼儿园升到了小学。我放学回家,就看到一群穿着制服的人站在我家的客厅里,他们面色严肃的向我的母亲敬礼,姿势像是西伯利亚的白桦,郁郁葱葱又满身斑驳。尽管他们还没有开口,我母亲就坐在沙发上开始了抽泣,她其实早有准备,可当这一天真得来临时,还是伤心欲绝。我也跟着开始哭,虽然那时的我并不明白死亡的意义。有个叔叔把我抱了起来,耐心的安慰我,从口袋里掏出了糖果和玩具,等我稍稍安静下来,抱着我对我说:弗拉基米尔,你的父亲是个勇敢的人,他在战斗中非常英勇,他和他的戦友每天忍受炮火覆盖和飞机狂轰滥炸10-12小时,面对生与死的考验,为了保卫祖国的崇高信念,他们牺牲自已,死战不退,坚守在战略要地长达一个多月。他们在敌方集结优势兵力和火力猛攻下,坚守到了最后一刻,用生命向祖国表达了自己对她的忠诚。你要向你的父亲学习,做一个勇敢的男子汉,好好地保护你的母亲,将来和你的父亲一样报效祖国。然后他向我敬礼,郑重其事的说我代表谢尔盖·费多罗维奇·阿赫罗梅耶将軍,按照法令规定,授予上效戈洛夫金·谢尔盖·阿诺德红星勋章。軍世裁决会副会长近卫軍上将克鲁契科夫代表授勋。说完他将父亲获得的勋章佩戴在了我胸口。我看到了那枚红星勋章像是获得了莫大的力量,停止了哭泣,向着他点头......”

“克鲁契科夫將軍?”

虚空之中,有人抢过了麦,打断了弗拉基米尔·阿诺德的叙述。

“对。”弗拉基米尔·阿诺德回答道。

“他对我说过同样的话,做过同样的事情。”

“这没什么稀奇的。”另一个声音说,“当时我的叔叔每天要家访十多二十个英雄家庭,整个軍世裁决会从上到下都在做同样的事情,持续了整整一年多.....”

“那是最悲惨的一代.....所有的理想主义戰士都死在了茯尔加格勒,而他们献祭生命所保护的祖国,最终还是没有逃过解体的命运.....”仴

“他们是最悲惨的一代么?”弗拉基米尔·阿诺德没等人回答,继续说道,“请听我说完全部的经历,再下结论。”

“好吧!你继续说弗拉基米尔,关掉全员麦克风,别给大伙回忆惨痛往事的机会。”

“1945年6月24号,默斯科举行了第二次战争胜利阅兵仪式。我和我的母亲也受邀参加了仪式,那是无比快乐的一天,广大的工人、农民、知识分子齐聚在红场,许多人热泪盈眶,那时我还不懂胜利的意义,我只知道我永远的失去了我的父亲。在第二天正式的授勋典礼上,我见到了我父亲所在的団,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他奔赴战场时刚刚中学毕业,叫亚历山德罗维奇。他的右臂被敌人的坦克炮弹炸掉了,左手也只剩下三根手指,作为英雄,他在上台做了演讲,跟我们说了些有关35団的事情,大概是紧张的缘故,他说得磕磕绊绊的,也没有什么激情。全都是简单的字句和词汇,没有经过任何润色。说他们奉命坚守硅酸盐工厂,到达那里的时候整个厂区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全是尸体,敌人的,自己人的,那个地方面积有多大,全是用尸体的数量来丈量的。厂区中央的办事大楼是战略要地,双方反复易手,死伤无数,大厅、走廊、每一扇窗户、每一间办公室都染满了鲜血。每天都有人站着进来,然后躺着出去,他们和敌人,就像是潮汐一样来来回回,谁也不能完全占领整个厂区。久攻不下的敌人,派上了精锐的坦克団,坦克推倒了围墙,乌央乌央的敌人在坦克的掩护下从三面向着厂区推进。他们完全处在劣势,增援上不来,只能和工人固守车间,战斗一直持续到了晚上,整个団从2500多人打到只剩下了16个人,他们被包围在了车间里,其中包括我的父亲。最后关头,我父亲呼叫了炮火支援,要求覆盖打击。为了引敌人从坦克的掩护下出来,他们假装投降,让敌人放松了警惕。在炮火降临的那一刻,他们还英勇的和敌人展开了肉搏战,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即便整个叙说都干巴巴的,35団的家属们,还是都哭成了泪人。”

说话间,又是强烈的波动袭来,冬宫水母们的脑电波波动的更为剧烈。弗拉基米尔·阿诺德的三维立体投影也受到了干扰,像是突然长出了许多毛刺的数码图像,就连声音也失真了片刻。

弗拉基米尔·阿诺德停了下来,那模样像是因为爆炸的干扰,又像是因为一头栽进了久远的回忆之中,过了好一会,他才再次说道:“典礼结束后,他特意找到了我的母亲,说是为了感谢父亲对他的照顾,他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叫人摸不着头脑。我当时年纪还小,不太懂事,我还是不理解父亲为什么抛下我和母亲死在了茯尔加格勒,于是我望着他胸口满当当的勋章,空荡荡的袖子、还有只剩下三根手指的左手,问到:你为什么要去到茯尔加格勒?你后悔去了吗?他连忙摇头,说怎么可能后悔。他回答得很快,脸还微微发红,看上去很是羞涩。我母亲瞪了我一眼,阻止我继续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他问了我家的地址,就离开了。他的回答并没有解除我内心的疑惑,不过随着我长大,很快我就沉浸在了数学的世界中,对任何事都没那么在意了,渐渐也习惯了父亲的离去。而亚历山德罗维奇在那之后,被安排到国营商店当副总经理,因为英雄身份受到了额外照顾,生活的相当不错,不仅经常来我们家,给我们家送一些东西,巧克力、大列巴、熏香肠还有衣服、鞋子,还有我父亲団里的其他生活稍稍困难一点的,他也经常去,那个时候东西算不上丰富,但价格很便宜,一公斤牛肉只要2卢布,法兰克福香肠才卢布,伏特加稍微贵一点卢布,也就电子产品贵了点。我记得当时一个普通工人就能拿800卢布的工资,在默斯科,至少在默斯科每个人生活的都很幸福,谁都没有想到后来会每况愈下。他结婚的时候,我和我母亲都去了,他的妻子很漂亮,是我父亲戰友的侄女,婚礼很盛大,他穿着軍礼服,胸口别满了他引以为傲的勋章。他还安装了义肢,说是軍医院为他定制的,尽管挥手有些僵硬,但勉强能用。35団阵亡英雄的家属们都去了,老师、钢铁工人、卡车司机、还有軍団领导都来了,包括克鲁契科夫將軍,大家其乐融融,由衷的为亚历山德罗维奇这个35団仅剩的孩子感到高兴,当他为新娘戴上戒指的时候,好多人都哭了,每个人都上前拥抱了他,给予了他最诚挚的祝福。没多久他的妻子怀孕了,生了个女儿。大概是生活越来越忙碌的缘故,加上我和母亲搬了家,就没怎么再见过他......”

即使这电子声毫无感情可言,颜复宁仍然能听出难以排遣的痛苦与懊悔。整个会议室进入了一种难以描叙的静默状态,似乎就连那些正在运转的机器都进入了休眠,不再发出声音。

“如果说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那这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故事.....但后来发生了一件比茯尔加格勒战役更可怕的灾难.....”弗拉基米尔·阿诺德停顿了一下,“我们伟大的祖国,无可救药的解体了......我再次见到他,是1992年的冬天,那天下着大雪,伊兹迈洛沃跳蚤市场的那些老建筑的彩色屋顶全都白皑皑白雪覆盖,显得很白,很干净。他穿着軍大衣坐在屋檐下,支着的架子上摆着軍刀、外套、軍帽、一些破烂银器、一节刻着番号的钢铁义肢还有几十块勋章,唯独那枚最贵重的红星勋章他没有摆出来,依旧挂在胸口。我停在了路边,还在思考该不该跟他打招呼,就有个人找上了他,说着地道的美式英语掏出了200美金要买他的东西,但要求连他胸口的那枚红星勋章一起。他迟疑了好一会还是拒绝了,那人又加了20美金,他还是摇头。那人便说:喂,XXXX大兄弟,不要再缅怀过去的荣光了,苏威艾已经解体了。你这些破烂留着有什么用呢?它能换来牛奶还是面包?而我给你的可是美金!美金!220美金在黑市你可以换到110000卢布。他很惊讶的说昨天100美金还只能换35000卢布,今天就变成50000了吗?那人说道明天还会更多,但明天我可不会再来这里了。除了我,没有人会买你这堆破烂。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叹息了一声说红星勋章我不卖,其他的东西你100美金拿走吧。那人摇头,其他的东西一分不值,我提着都嫌重,说实话红星勋章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玩意,你们的戰闘英雄那么多,市场上随便淘一下多得是,我只是看你手断了,还在这里摆摊可怜你罢了!亚历山德罗维奇喘息了几声,猛得站了起来,谁要你可怜?谁要帝国主义狗腿子可怜!你给我滚!你给我滚!我绝不会把勋章卖给你!那人愣了一下,啐了口,你们这些恩诺思贱民,邪恶的XXXX份子,活该男的当苦力,女的当技女.....他挥起拳头,可惜他年纪太大了,又是个残疾,被那人反手一拳揍的倒在了墙上。周围的店家有人出来看,但没有人帮助他,那些人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挨打,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我实在忍不住,跑了过去,将那个人揍了一顿,混乱中也不知道谁叫来警察,那人掏出了亚玫力加护照,嚷嚷了几声,警察反而把我抓了起来。”仴

有人忍不住骂道:“сукаблядь(CTM)~弗拉基米尔你也太软弱了,要是是我,我一定把那个亚玫力加混蛋的脑袋都拧下来。”

“说实话比起那个亚玫力加人,我们自己的人更叫我震惊。明明不过是件打架斗殴的小事,在那个亚玫力加人给警察塞了钱之后,他们直接掏出了手铐把我和亚历山德罗维奇拷了起来。他们不顾亚历山德罗维奇想要收下摊子的哀求,把我们连拖带拽拖上了车。要不是我及时亮明身份,加上刚好伊格纳基耶夫就在旁边,开车追了上来,我差点被他们拖到郊区被揍一顿。”

“我记得这个事,当时我给那些警察每人塞了20美金,他们还嫌不够,要不是我报上我叔叔的名字,没有几百美金,你不要想从车上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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