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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女帝(1 / 1)

朝阳阁共三层,为君王批红之所,内藏本国所修大典,也具床褥一应事务。

银漏报时,李寿在门外候到申时三刻,蹑足进了房间。

“陛下朝乾夕惕,也该多保重龙体才是。今日靖王奏请入宫,陛下可要见见?”

不是他李寿不惜命,只是这早晨送于内务府的折子到这时未有批复,王府已经派人过问三回。靖王到底是与女帝血浓于水的子嗣,他哪里肯得罪,便硬着头皮进来请示一回。

女帝握朱笔的手一顿,头也不抬的道:“朕都把这事忙忘了,既然你现时提起来,朕便准了他。这孩子到底已行冠礼,却无妻室相佐,整日东奔西走没个约束。”

她笔力刚健,收束的一长点由浅入深,朱红耀目。

“连朕这个母亲,也不常见到他的。”

屏退了李寿,女帝起身临于观台之前。

高屋建瓴,她得以看到京城外的一圈小山。从孩提时代,她就常来阁中,父皇把她抱在膝上,第一次为她读的是太史公的《帝本纪》,她静静的听着,眼中映出远处云雾遮掩的青山,仿佛觉得自己能够飘的好远。她越过丹红的宫墙,越过琉璃瓦,飞到皇宫外面的地方去了。她看见了城门,看见了马车,在心中。

老丞相致仕的前一天,她请他入宫,按少时学生的礼节向他行礼。老师腹有千言,意有万语,但他们谈的不多。她称帝一事,他是不赞同的。

“从古至今,女子为帝,前所未有……况且你百年之后,又将何如?”

她立即反驳到:“难道一定要倦儿即位?我知此事是逆天势而为,但人的这一辈子,真的就困于所谓的天势吗?”

老师长叹一口气,看向她的目光里百感交集:“……我老了,天势一词,也已经再也背不起了。”就是那时,他辞去相位,以一身布衣鹤归故乡。

——她在心中默算着时辰,这时,那位“昭月公主”已经进了宫城?倦儿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本以为他会醒悟,没想到他已经执着至此了……

她父皇诸女中,最不受宠的是官婢所生的长女,如今的安国长公主。安国长公主早寡,有一遗腹女,性聪慧。幼时常与母初入宫闱。女帝善之,亲赐思鏇郡主封号,四方之人所周知也。

千载青史卷轶浩繁,她从未妄图真的与天抗衡,然而仅一点零星的火焰,也已能让她无憾此生。

酉时,玄英门外。

即使位于最偏僻的东南角,也免不了重兵把守,兵士们身穿厚重的铠甲,兵器森森,晃了人的眼。其实在宣帝时期,玄英门外并非如此,虽说不能算是亲近百姓,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可怕和冰冷。诗嫱轻轻撩开帘子,探出了目光,深红色的宫墙高高耸立,挡住了视线,眼前满是厚重的红色,诗嫱攥紧了手上的衣料。

女帝监国二年,有叛军于此攻城,要女帝退位,而女帝只是冷冷下令,以镇南王军部分守城,而当时守城的就是她的丈夫。这场仗打了三天三夜,更有人说,那红色的宫墙就是鲜血染红的。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冲刷着积满血污的石砖与瓦片,叛军无人生还。

之后满城风雨,却无人再敢言女帝半分。

诗嫱冷冷的笑了,像是想起了什么,收手放下了帘子,她抚了抚锁骨上方的胎记,眼神不明,正如她的胎记一般,她是一只主动飞向笼子笨拙而愚蠢的鸟罢了。只不过,因为知倦要求而已。她本不该有所期待的,这样的期待在摔碎之后,生出的是无尽的失望与失落。是了,可能他从未想和她永远在一起吧,毕竟鸟儿只是一时兴起的玩伴而已。

从古至今,无论是帝王,还是想当帝王者,都是无情的。

帝王从来无情。

从来帝王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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