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那次空间乱流跨越了时空。
1、
五条悟是在一座深山里捡到那孩子的。
一个很偏远的、袱除一级咒灵的任务,因为他的上一个任务刚好在附近,所以顺便来解决一下。
只是刚一踏进这座山,林间却涌动着陌生而强大的咒力。
路过的野生术师?又或者是别有所图的诅咒师?
五条悟来了些兴趣,结果绕到山里去一看——
是个看上去才五六岁的女孩子。
野兽一样踩在咒灵身上,一把就撕掉了它的手臂。她浑身上下都很狼狈,大大小小的伤口还在不停往外渗血,只一对金银的异瞳凶暴的发亮。
小疯子。
五条悟就站在旁边抱着手臂,看着她把咒灵杀掉。
六眼的神明饶有兴味:捡回去养养试试吧?
2、
结果一上来就有大问题,语言都不通。
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他作势要走、要把她一个人丢在山里头,她没反应,拽着她破破烂烂的衣领把人从地上拎起来,也一样没反应。
瘦小的、流浪猫一样的女孩子,只是用那对金银的异瞳安静的望着他。
五条悟有点伤脑筋。
3、
最后当然还是带走了。
五条悟都有点不知道怎么把她放到车上,拎着人犹豫着比划了一下,最后一起坐进了后座——她那满身的伤口,不帮她用无限隔开座椅的话,半路就会因为失血过多死掉吧?
那些伤痕细密到奇怪,看上去就像进绞肉机里剐了一圈又没死,五条悟用六眼看着她的术式、对她的来历有些猜测,准备带回去给硝子看看。
只有辅助监督满脸惊恐,一叠声的询问五条大人您从哪里拐了个孩子!?
被五条悟摆摆手不耐烦的打发了。
4、
她居然有八岁了!
硝子给她洗干净再把满身的伤治好,顺便就给她测了一下骨龄。
重度营养不良,她看上去的年龄比实际年龄足足要小两三岁。
其实比惠还要大一岁呢。
这下也可以排除她是哪家送到他身边的小间谍了——不会有咒术家族能舍下老本这样虐待一个天资如此出众的孩子。
五条悟把她带回了家。
她身体好差,瘦弱到看上去就像活不过这一个冬天的流浪猫,信得过的人又都是些终日忙碌的术师,也不好把她托给别人照顾。
送回五条老宅就更不怎么样,她资质实在太好了,要是被老橘子盯上洗了脑可是相当不妙。
最后就只能自己捡的自己养。
五条悟咬咬牙倒是也坚持下来了——只需要把休息的时间从睡觉的点调成饭点。
睡觉可以直接睡在车上。
最强的五条悟在时间管理上也是天才!
但还是好麻烦啊好麻烦啊好麻烦啊。
再也不要捡小孩了。
5、
……其实也没有很麻烦。
她不是那种黏人的小孩子,话很少,终日也没什么表情。
她很聪明,塞进普通人学校上了两个月的学就差不多能做到基础交流,也很乖,发现他日常任务超级忙,还要挤时间做饭给她养身体之后,很快就学着自己做了。
还挺好吃的。
于是很短的时间内,这个家就从五条悟给小孩做饭变成了小孩照顾自己顺便投喂五条悟。
小疯子是个八岁就无师自通简易领域的小怪物,空间系的领域——超适合用来睡觉的。
忙的像个陀螺的最强纠结了两天,最终没能抵过诱惑。
……回家有灯的感觉,还不赖嘛。
6、
五条悟喂喂喂的喊了她两个月,才想起来语言通了是不是应该让她给自己起个名字了?
女孩子听到他的问题愣了下:“名字?”
“……那就叫贺楼烛吧。”
她这样说道,没有表情的脸上只有眼神显露出了几分困惑,就像自己也不明白这几个字是怎么冒出来的。
7、
“小烛。”
五条悟喊她。
既然基础的日常生活已经没问题了,就到了做选择的时刻。
他懒洋洋的问贺楼烛:“你以后是要去普通人学校当一个普通人,还是要成为咒术师?”
“咒术师?”
“就是和我一样的人哦。”
理想注定了五条悟缺学生——尤其缺这种天资出众的学生,但他却也并不会肆意决定别人的人生。
他有些走神的想:如果决定当普通人的话,就送她到惠那边住吧?如果……
没有如果。
贺楼烛想都没想就做出了回答:“我要成为咒术师。”
五条悟噗嗤一下笑出声,他揉揉女孩子的头发,无奈的拖长了声调:“好歹多思考一下吧?”
贺楼烛说:“我认真思考过的,五条、先生。”
五条悟已经知道她之前是中国人了,见她这副说日式敬语生疏又笨拙的样子,忍不住笑嘻嘻道:
“那就喊我老师吧。”
“决定做咒术师的话,就是greatteachergojo的学生啦。”
女孩子顿了一下,很乖的喊他:
“老师。”
8、
有了名字之后,人与人之间就仿佛建立了更深的联系。
五条悟天天喂喂喂喊她的时候,只觉得家里多了一只小流浪猫。可等称呼换成小烛小烛小烛之后,他才意识到家里确实是多了个孩子。
他高专毕业之后就留在学校当了老师,饶是自认除了性格之外完美无缺的五条悟,如今也得承认教书育人实在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把课讲的让学生们能听懂好难啊,照顾学生们的心理也好难啊。
只是前者认真想想还可以用一些简单直观的比喻克服,后者却总有、总有,总会有他顾及不到的地方。
靠近危险的精神压迫,救不了人的无能为力,咒灵的诞生往往伴随着人性的丑恶,咒灵的死亡时常也意味着同伴的牺牲。
那些学生们来来去去,他收下他们,最终又用各种各样的形式与他们告别。
贺楼烛却和他们都不一样。
他带她去实习,讲课抽象也无所谓、意识流也无所谓,怎么讲都能听懂。面对咒灵时就更是,当初被卷到他面前的原因就是袱除了一只特级,多么可怕的咒灵都无法让她动容。
她很强,所以不会胆怯、不会畏惧,还有最重要的,不会————
不会死。
这粒被他捡回来的种子萌生出了一朵幼小的玫瑰,或许还没长出鲜明的轮廓,却已经有了丛生的荆棘。
9、
但是作为一个孩子来说,是否有些过于刻苦了?
五条悟忍不住想到。
他看着还没有他腰高的小萝卜头一本正经的说什么我想要出任务,故意伸手按着她的脑袋把她揉的东倒西歪。
他有点想笑:“小烛才去见习了几次?小学都没毕业不要想着出任务的事情啦!”
虽然天资很好——真的非常好,但还是个小孩子呢。
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小面瘫听到他的回答却露出了气鼓鼓的样子,很少见、很可爱。
但小烛就是小烛,不高兴也很听话。
超乖的啦。
10、
最近的任务好像少了一半。
五条悟最开始是单纯的高兴,新年前后的咒灵本来就是最少的,虽然他要教学生还是忙的晕头转向,但好歹每天的睡眠时间从2小时提升到了3小时。
大进步。
但是随着温度慢慢回升,分给他的任务还是远不如以前多,他渐渐就觉得有些微妙了。
最强注意着周遭,但因为实在没发现什么异常,也只能把那种微妙压在心底。
直到日子渐长,他居然可以像个普通社畜一样晚上六点就下班回家了。
最强决定,先不想了。
这个时间小烛还没写完作业呢吧?说不定需要万能的五条老师辅导一下数学哦?
只是兴冲冲地打开门,贺楼烛却不在家。
他起初没多想——小孩子放学了有些自己的事也很寻常——但难得早回家一次,坐在沙发上左等右等,等到都超过十点钟了,自己一向超级听话的学生却还是没回来。
五条悟把翘起的腿换了换,心中那股微妙的感觉几乎达到了顶峰。
他鬼使神差的派人查了一下。
11、
不得了。
这一查可不得了,自家小孩的任务记录简直瞎了他的六眼。
她才、她才多大??
特级——特级都杀了四只了!一级更是数不胜数!
五条悟简直是又气又好笑,他不由得反省自己是不是对小孩太不关心了。
很听话的小孩其实是超级问题学生——哈、真是不错的笑话。
他面无表情的用指节敲击起沙发的扶手。
最强是真的有些疑惑了——为什么?
为什么非要背着他跑出去做任务?那张任务单子上最多的时候一天跑了十个地方,很长的一串、简直比他最忙的时候还离谱。
是会让人想要怀疑是不是铁人的程度。
他知道小烛被他捡到之前应该过的很不好——因为没有安全感想要提升力量?想要权力?还是最简单的想要多攒些金钱?
他思索着,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人,忍不住给资料里负责贺楼烛的辅助监督打电话——怪不得不回家,还在忙着跟禅院直哉打架呢!
12、
等小孩终于回来了,五条悟用一种冷淡而理智的目光审视着她。
问题学生就应该被好好教育。
最强很平静的问:“小烛,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很强,术式又很方便,老师不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会很辛苦吗?”
女孩子却用理所当然的表情这样说。
五条悟被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噎了一下。
他这个当老师的第一次被一向听话的学生顶嘴,小孩一点不客气,还在数落他:“老师才是,我就算一天出十个任务也会回来睡六个小时。”
“老师仗着有反转术式一天四个小时都睡不到才比较不像话吧?”
你听听、你听听。
这是好孩子该和老师说的话吗?
而且他可是五条悟欸!最强的五条悟欸!
管他——?居然有人敢管他————?
五条悟非常、非常的不满,但心里的生气——他现在承认自己因为学生跟烂橘子纠缠,之前确实是在生气了——却像吹起来的肥皂泡,啪的一下就破掉了。
这个被他捡回来的小孩,是疯子,是怪物。
是傻瓜。
那些尖刺还如此稚嫩,却已经试着把他拢护在荆棘之内。